说蒙书是人工化语言恐有失公允
我们的先贤从这些经典中提炼出适宜教授儿童的内容,并用琅琅上口的语言表达出来以供儿童诵读学习,先贤们苦心孤诣,若指为人工化的语言,恐有失公允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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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所谓:"短句押韵,乃人工化语言,非自然语言。"乃实话也。称之为"人工化语言",盖言其"非自然语言",并无贬意,甚至有褒意。
本来,凡文字记载之语言,尤其是中国自论语以后渐次成熟的所谓"文言文",皆非自然语言也。自然语言之文,唯有白话文耳,而且只有真正的白话文,如赵元任要胡适在闇处念他自己写的文章,让不识字老妪,听来以为有人在那里说话,才是真正的白话文,才是真正的自然语言之文章。以赵元任之标准,近九十年来的白话文,除了政治人物讲话的记录外,甚少是真正白话文。何况是古典白话小说,乃是半文言,离开自然语言已甚远,更何况一般所谓的古文?
而一般所谓古文者,有广狭二义,其狭义是古人所作的散文文体之文,韩愈号为文起八代之衰,盖谓其不满于两汉以来骈韵文体,而欲复兴此散文之体也。广义乃泛指一切古人所作之文,包括散文及诗歌词赋,如昭明文选一书所选者。
离开白话愈远者,则人工化愈甚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诸书,大略是散文体,虽亦人工化语言,然较近于自然语言,文法较为自然,表意较易完整。至于诗经全书及易传中少量的韵文,则是人工化较甚者。今观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千家诗等作品,文句短,句式均,且押韵,则是极端人工化之语言。此是实话,并无贬义,何公允之失?
且所以远离自然之白话而人工化者,本欲求其文辞之精美也,理应愈远离,愈精美。言其精,则言简而意富,文近而指远;言其美,骈文如霞之有彩,辞赋如木之有葩。大作手之追求者,在于虽高度人工化,而犹近乎自然,所谓不着斧凿痕也。故愈人工化愈美,以诗词歌赋为汉语之高度表现,是汉语之最美或最深之教材,未始不可。
但如三字经等之人工化,则反语文进展之道而行,以华辞丽章之格式而纳童蒙浅近之内容,既少义理之高度,亦罕艺术之价值,故吾以为不论教学子学文或明理,皆不必自此学起也。要之,欲明理,自四书五经入,欲学文,自诗经汉赋入,若自唐诗入,起点亦较三字经高也。何苦教蒙书?
更有进者,若以两千年来中国读书人读书以明理为尚之共识衡之,词赋乃学者之附庸也。扬雄云:“或问“吾子少而好赋”。曰:“然。童子雕虫篆刻。”俄而,曰:“壮夫不为也。”又云:如孔氏之门用赋也,则贾谊升堂,相如入室矣。如其不用何!"盖有憾而讽也。于圣贤之学也,汉赋已不足取,何况唐诗,更何况三百千千?
且教童子读散文读韵文,其学习兴致都一样,而其成效不同。先读经典文章者,必能读且乐读蒙书,纵或终身未读蒙书,无损也;先读蒙书者,或不乐读经典,或蹉跎过时,来不及读经典,则其憾大矣。
总之,吾之本意只是为劝天下为人父师者,既欲教童子读经矣,宜老实从真正经典教起,不必拳拳遵奉有清以来自蒙书教起之习惯。古人之所为,或有可取者,或有应改善者,不必皆以古为是而必遵循之也。
苟善会吾意,吾意止此,并无意贬低蒙书之价值,且不敢诋斥其作者也。敬愿察之。(2011/06/19 07:10pm)
4个月前 -
南怀瑾先生在《读经教育手册》收录的《为“儿童中国经典文学诵读”乐园介词》一文中就说"因此古人把最难记的“算术”,和其它“天文”、“地理”、“物理”等学识,都编成“歌诀”来唱,声声“朗诵”。那便是最高明的方法,使儿童不用绞尽脑汁去背记,自然而然地进入记忆,一生到老也不容易忘掉。而且犹如现在的电脑一样,意识一动,就在嘴上背诵出来了。只要有内行的好老师,懂得这种不是“注入” 式的教育法,就可很自然地达到“启发式”的“注入”效果了。"这些蒙学读物不正是人文经典的“歌诀”吗?。。。
4个月前 -
南师之言,诚然。尤其在此毁经蔑典时代,有力挽狂澜之意气。然若兄台竟谓"这些蒙学读物正是人文经典的“歌诀”"则亦可说是,亦可说不是。
说是者,是予,是从低标准说。说不是者,是夺,是从高标准说。凡此意,默而可识,非可辩明也。
我在演讲中,偶举其例云:若有两个同样聪明同样同功的孩子,一教之以三字经千字文幼学故事,一教之以论孟老庄,待二十年之后,皆作博士论文,一引三字经曰千字文曰,一引孔子曰庄子曰。则谁能得博士?
此一教育道理,看似卑之无甚高论,而实非常重要。看似简单平常,而实非常难以理会,常人思想胡涂,在此容易混淆不清,故我愿一再强调:蒙书非不佳,非不能引发童子之学习兴趣。然有更佳者在,且教童子以语孟老庄,亦未见其排斥。而熟诵语孟者,往往自学三百千千,自能琅琅上口,为人父师者,何忍因其自我之偏见而竟教弟子以浅易无甚大用之书,以浪费儿童之青春乎?只因清朝人这样教,故吾人必要这样教,方算复兴国学乎?则何异于五四名流告吾人云美国如何如何教,故吾人必要如此教才算国际化现代化哉?
4个月前